财新网记者就电炉炼钢采访兰格分析师王国清

    原文标题：《5月废钢出口暴增行业人士呼吁鼓励电炉炼废钢》

    【财新网】(记者范若虹实习记者张心怡)继4月中国废钢出口量首次“破万”后，5月废钢出口量环比增长5.23倍，中国钢材市场需求旺盛，一边钢铁企业在大量进口铁矿石炼钢，另一边却将可循环利用的废钢出口至国外。

    据海关总署最新发布数据显示，5月，中国废钢出口总量为8.0345万吨，大大超过4月中国废钢出口量1.54万吨，而4月份废钢的出口量创下历史上首次单月突破万吨的纪录。在过去几年，中国废钢年出口量仅1000吨左右。

    废钢出口量激增的同时，平均单价下降明显，4月平均出口单价为137美元/吨，5月平均单价降至123美元/吨，降幅超过10%，近两个月的平均单价比2016年出口平均单价317美元/吨更下降了59%。

    废钢价格大幅下降是出口激增的主要原因，即便支付高达40%的出口关税，这些废钢在国外市场仍具竞争力。中国废钢出口地区主要分布在东南亚，如中国的香港、台湾及印尼、印度等地。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5月中国铁矿石进口量9152万吨，环比增长11%，国内钢铁企业订单充足，钢材价格上涨，供不应求。6月28日，河北唐山地区螺纹钢市场价格在3600元/吨左右，这已经比2016年上半年钢铁市场低迷期的价格每吨高出2000多元。

    2016年中国进口铁矿10.24亿吨，同比增长7.5%，铁矿石对外依存度已经超过89%。一方面大量进口铁矿石炼钢，另一方面将废钢这类绿色节能资源出口至国外，行业新痼疾正在凸显。

    市场突变

    废钢，指钢铁厂生产过程中形成的钢铁废料，如切边、切头等，以及经使用后报废的设备、构件中的钢铁材料，如报废的汽车和船舶等。废钢主要用于长流程转炉中的炼钢添加料或短流程电炉的炼钢主料。

    钢铁工业主要的铁源为铁矿石。每生产1吨钢，大约需要铁矿石、煤炭、石灰石等原料4-5吨。除此以外，钢材还可以循环利用，如果利用废钢作原料，每吨废钢可以再炼成1吨钢，省去了采矿、铁矿、炼焦、炼铁的过程，节能环保，目前全球废钢炼钢的比例已经达到35%，因此废钢被称为“第二矿业”。

    正因为废钢资源宝贵，中国海关对废钢出口采取限制措施，征收40%的出口关税，一直以来中国废钢出口量很小，2015年为1145吨，2016年为1045吨。

    但这一个状态在今年4月份被打破，4月当月，中国废钢出口量在历史上首次破万，达到1.54万吨。

    据中国废钢协会提供的数据显示，2016年，该协会统计的废钢产生量为9291万吨，但这并不是全国废钢总量，据期估算当年全国废钢总量约为1.6-1.7亿吨，其中大约6000万-7000万吨废钢被中频炉企业消化，中频炉企业被政府部门列为“地条钢”生产企业，正在被大规模清理。

    根据中央政府的要求，各省“地条钢”清理工作需在今年6月30日之前完成，集中清理的时间在今年上半年，短时间关停这些中频炉企业，造成了市场上“废钢无处可去”的局面。

    废钢市场突然间供大于求可以从废钢的价格变化得到印证。废钢的市场价格历史上最高达到过1750元/吨左右，而目前有些地区的废钢价格已经跌破了1000元/吨。

    “打击地条钢带来一个结果，就是这段时间内建筑钢材出现空缺，”一位熟悉废钢资源的业内人士表示。以螺纹钢为代表的建筑钢材价格被拉升至高位，平均价格在3600元/吨，已经大大高于板材价格。

    当前建筑钢材品种已经在华东地区出现短缺，全国钢铁行业也呈现了“长材强板材弱、建材强特材弱、普钢强特钢弱”等运行特点。据中国钢铁工业协会、全联冶金商会统计，今年1-5月建筑钢材平均利润在400元/吨以上，而板材平均利润不足40元/吨。原有的市场供需已被打破，在高利润的导引，不少企业甚至特钢企业正主动减产特钢、板材、特材，大量增产建材、长材、普钢，品种结构退化加剧。

    博弈电炉钢

    废钢价格大降、供应量充足使得国内长流程钢铁企业加大了废钢使用量，以降低成本。

    “某大型钢铁企业门口，重型卡车排队卖给它废钢，”原冶金部副部长、全联冶金商会名誉会长赵喜子在6月初全联冶金商会会员大会上提及目前废钢的市场行情时说，这家企业过去一天使用废钢的量仅有60吨，现在达到了一天2万吨。

    但长流程钢厂转炉使用废钢量有限，一般不超过20%，更多的企业希望通过利用新上电炉来炼废钢。上述业内人士称，目前用电炉生产废钢，好比“印钞机”，废钢通过电炉炼成螺纹钢的成本一般在800元/吨左右，假设购买废钢1500元/吨，总成本为2300元/吨，而目前螺纹钢的市场价格为3600元/吨，而且供不应求，卖一吨钢材纯利润达1300元。

    “印钞机”效应催生了大量投资进入电炉炼钢。兰格钢铁研究中心主任王国清接受财新记者采访时表示，去年11月国家开始取缔中频炉，今年1月份已经有企业开始建设电炉。根据统计，现在已经有五六十家企业在建设电炉，在6-8个月的建设周期之后，预计在今年7-8月份将有一批电炉会逐渐投产，到10月份会达到投产高峰，年化的产能约为2500万-3000万吨。

    就中国目前的情况来看，电炉钢的发展现状不尽人意。根据2017年世界回收组织公布的数据，2016年全球电炉钢使用比例为25.1%，中国电炉钢使用比例仅7.2%，中国电炉钢发展与世界水平还存在相当大的差距。

    2015年3月工信部发布的《钢铁产业调整政策(2015年修订)》，明确鼓励推广以废钢铁为原料的短流程炼钢工艺及装备应用。到2025年，使我国钢铁企业炼钢废钢比不低于30%。

    据财新记者多方了解，上述即将投产的电炉产能，确有部分是原来的“地条钢”企业，在中频炉被关停后投资新上的电炉设备，因为这些企业有完整的后端炼钢、轧钢设备，在目前建材市场价格较高的情况下，有很大的动力投资电炉继续生产，这种投资热情催生全国电炉设备生产商的订单非常饱满，甚至已经脱销。但其中相当一部分新增电炉，没有审批手续，未来可能处于灰色地带。

    与电炉投资火热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政府钢铁去产能的政策指导下，各省区市不仅不能新增产能，有些地区的电炉还被纳入到去产能范围。

    据财新记者了解，目前政府正在执行的政策不仅严禁新增，而且还尽可能将100吨以下的电炉列入淘汰落后范围。例如，今年江苏省钢铁去产能任务中，将六家企业的大小分别为40-75吨的电炉纳入去产能范围。

    有评论人士认为，电炉钢作为钢铁工业未来的发展趋势，需要大力发展，在目前电炉钢比例较低的情况下，应该暂停对电炉钢的淘汰工作。

    全联冶金商会新任会长张志祥则公开表示，废钢利用是未来钢铁行业发展面临的第一大问题。他在今年6月初全联冶金商会会员大会上称，加大废钢的国内利用对节能环保有巨大好处，炼钢使用1吨废钢，可以减少1.7吨矿石，比使用生铁节省60%能耗，40%新水，减少废气排放80%，减少废渣72%。

    “目前除了加大转炉废钢使用比例之外，那些区域废钢资源丰富且电价有优势的企业，可探讨发展电炉炼钢的可能性。”张志祥说。

    多位业内人士建议，政府应该考虑在去产能的同时，出台鼓励发展电炉钢的政策，例如鼓励新建电炉钢，并给予电费补贴等，这样可以鼓励长流程企业逐步转为短流程企业，实现对废钢资源的有效利用，减少对铁矿石的对外依存度。

    更重要的一点，这一政策可以改变中国目前钢铁行业的产业布局。由于中国京津冀地区钢铁产能较大，而2017年京津冀地区的环保新政策规定，2017年供暖季期间，所有在严控范围内的钢铁企业需要限产50%。对于这些企业来说，如此长时间限产，一定会严重损害企业的盈利能力，而京津冀地区的大气容量也的确无法容纳如此多的长流程钢铁企业存在于这个地区，因此，如果可以借此机会发展西南和华南地区的电炉钢企业，改变行业布局，将是一个良好的契机。

    行业人士指出，大量出口废钢是对资源的浪费。这种短期的不合理现象一定要通过政策的支持、电炉的投资、产能的扩张来化解。若没有政策去鼓励电炉发展，废钢的出路只有两条，一方面是大量出口，另一方面可能让地条钢死灰复燃。鼓励电炉炼钢的发展，本质上要通过市场行为让废钢有出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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